|
“神医”背后
“陈神医”门前的平坝上，一个男子在守车，一辆车收费3元；一个老太太在这里卖鸡蛋，10个卖8块5；还有众多摩的师傅忙着接送看病的人……
12月11日，记者来到高塔村“陈神医”的门前时，着实吃了一惊：这里俨然一个热闹的集市！卖鸡蛋的、卖面条的、开摩的的、守汽车的，分工十分明确。
当天四五辆汽车停在平整的平坝上，一个瘦瘦的男子在这里守车，一辆车收费3元钱。“陈神医”的妻子张大姐说，“陈神医”生意火爆时，一天停十辆汽车应该没什么问题，一辆车收3元，一天就可以有30元钱的收入。门口还有个老太婆固定在这里卖鸡蛋、鸭蛋。记者问了一下价钱，她说10个卖8块5。几辆摩的则一直在忙碌着，患者看完病后，如果要回镇上去，5元钱一个人。在卫生院对面，则是一个小卖部。除了卖3块5一碗的面条，还卖香烟、方便面等。小卖部只开上午，“陈神医”休息后，他们就关门了。12月14日下午1时许，有几位患者晚到了，有村民迎上前去，拉对方住宿，一晚上20元钱，包饭。
记者在暗访过程中，曾问过门口这几位忙碌的人:“陈神医”看病怎么样？他们都异口同声地称“神”。记者发现，“陈神医”家附近的村民都称赞他治病如何“神”，但离他家一公里之外的几位村民，说法则完全不同。任大爷是高塔村村民，说起“陈神医”，他面露不屑。他说，“陈神医”以前字都写不清楚，后来可能是跟人学了点医，就开始行医了。行医前陈曾拆过字、算过命(但张大姐否认了此说法)。任大爷说，知道陈底细的人都不找他看病，“看不好”。他说村里的人看病都到镇公立卫生院去。那么，为什么“陈神医”家附近的人都说他看病很“神”？任大爷等人说：“来的人多了，看车的、卖东西的都可以挣到钱，咋个不帮他说好话呢？还不是为了钱！”
12月17日中午，记者来到高塔村准备采访“陈神医”及其妻张大姐时，张大姐一开始不愿意接受记者的采访，而十多个村民拦在张大姐和记者中间，一再阻止。随后，高塔村村委会主任王兴村骑着电瓶车前来，他让记者到村委会办公室去。王兴村称，“神医”的称号是患者给陈吉仁封的。当记者问他“陈神医”为什么能在患者不在场的情况下进行诊断时，王兴村没有回答，他说，他从未听说过此事。他称，“陈神医”人很好，曾经掏出十多万元钱，把从村委会到卫生站门口的烂路修好了，还帮五保户看病，还负责捐钱修了两户扶贫房等。村会计高应新则称，“陈神医”给本村村民看病不要钱。
对于“陈神医”带动了周围经济一说，“陈神医”的妻子张大姐表示赞成。她说，陈医生是个人物，大家当然要维护他。“有人来看病，大家都能找点钱。”该村老支书张国新也说，守汽车、开小卖部、把患者叫回自己家住宿等，都是农村小经济，“陈神医”确实造福了村民。张大姐希望记者能够理解激动的村民，因为他们认为记者的采访可能会“危及”他们的利益。
崇州市卫生局：立即调查核实
记者将陈吉仁医生给病人看病不摸脉、没亲自看到病人就给对方看病开药方的情况，反映给崇州市卫生局医政科张科长。张科长表示将立即对此情况进行调查核实。
据张科长称，无论是传统医学还是现代医学，医生给病人看病双方必须是面对面，陈吉仁如此给人看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。他说，陈吉仁是位普通的乡村医生，他表示将对陈吉仁如何给人看病等情况进行调查核实。
对话“神医”
“虽然病人自己没到场，但我通过他(她)的子女“望”了。病人到了，我就“闻”了。这里面有个遗传学，通过子女可以看到父母……”
“我一点都不神”
12月17日中午，记者几番周折才采访到“陈神医”及其妻张大姐。“陈神医”见到记者第一句话竟是：“我一点都不神！”
“陈神医”说，现在大家之所以认为他是“神医”，主要是大家认为他没有“问”就知道对方的病情了。实际上，他看到对方的年龄后，根据对方的年龄、生活的地区等，下了一个大包围。比如说，老年人的常见疾病，就是什么大脑供血不足、气虚、肠胃不好、肺不好等，他按照这样的规律一路估下去，准确率在20%左右。“但我不是自己说就是了，要对方认可才行。”也就是说，当患者对他“估”的某个病情表示认同后，他才下药。
据村民们称，“陈神医”以前是个泥水匠，后来不知跟什么人学医后，遂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始行医。记者采访到1994年曾跟朋友一起去看过“陈神医”的市民方先生。他说，当年他们来到“陈神医”门前，那时“陈神医”家的房子没有现在这样气派，“陈神医”也没现在这样神秘，跟患者是面对面坐着的，那时来找“陈神医”看病的人也不多。方先生说，朋友当时得的是癌症，“陈神医”说吃他的药就能好，但朋友吃了药后并没见好，病情越来越严重，最后还是到医院做了手术。
这些年，“陈神医”家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，“陈神医”自己都说，现在病人多得为了挂号都可能打起来。据“陈神医”的妻子张大姐说，每天来看病的人有四五十人，挂一个号10元钱，一服药几元、十多元钱不等，有不少是一次买两三百元钱的药回去。
“我估对了，对方就开心了”
记者(以下简称记)：中医讲究“望闻问切”，“切”不仅指摸脉，还指摸包块等。你为何不“切”呢？
陈神医(以下简称陈)：我是没有切，不习惯。
记：你是如何“望”、“闻”的呢？
陈：虽然病人自己没到场，但我通过他(她)的子女“望”了。病人到了，我就“闻”了。
记：“望”和“闻”都应该是病人本人才对呀。
陈：这里面有个遗传学，通过子女可以看到父母。当然，主要还是根据年龄来判断。
记：你的“问”也很奇怪。你不先问就开始“估”对方的病，怎么“估”的呢？
陈：根据年龄等一般规律来估的，下个大包围，一般能估到20%。
记：为什么你不像别的医生那样，先问症状再诊断，而是先下个大包围呢？
陈：我先按规律说对方的可能症状，但我不是为了招惹(指向病人及家属招揽生意)他哈！我20%估对了，就让对方开心了。这会让人觉得，说得准就能治得好。
记：那你又是如何“估”人家包块的大小、炎症的位置呢？
陈：按规律来。包块一般也就是4公分以下，如果到了4公分，就要住院了！
记：你这样做是否会让对医学不了解的人产生神秘感呢？
陈：是容易。就是要让人觉得我看得准！(陈哈哈地笑起来)。
记：相关部门有没有让你改变这种方法？
陈：卫生局劝过我，但我搞惯了。改变了我就不行医了，我都60岁了。
记：那你愿不愿意通过媒体来澄清你并不神呢？
陈：不愿意。那我就更忙了(指会有更多的记者来采访他)。
记者手记
科学利器破除神话
第一次听说崇州陈神医的故事时，记者也有点迷惑。那么多人都说他光看名字和年龄就能说准患者的病情，不可能人人都被迷惑吧。但科学的信念令记者做出了基本的判断：凡事一定是有原因的。
多次探访和仔细观察，再搬来正儿八经的中医帮忙，记者终于发现陈神医给病人下大包围的手段。面对事实，原本习惯了故弄玄虚的陈神医也说了真话：自己不过就是估计的，如此估计会让患者“开心”！
是什么令原本不复杂的人和事变成了神话？可以说是一些患者对医疗知识的不了解，是一个违背“望闻问切”而给人制造神秘气氛的乡村医生，和一个为了自身利益不顾患者疾苦的小群体，共同制造了神话。但这神话在科学的利器面前不堪一击。
一个神话就这样破了！一切就是这么简单。
|
